一妇人年五十三岁,因经事不调,元气甚弱,得患气血俱虚之症。某复其脉,心经脉甚浮洪,有六止。其妇多劳碌,以致伤心,心乃一身之主,其心火动,经事不期而行,倍加虚弱。某用补虚之剂兼神砂丸,服之略可,不得全除。某意谓此妇即是血气不调,后用归珀丸,又用升提理气煎药服之,即愈,其妇精健如旧。
补中益气汤兼二陈汤加五味三十粒、香附一钱(炒黑)。
又服丸药归珀丸出《摘玄方》。
当归二两,琥珀五钱,香附一斤(童便浸三日,分作四分,一分醋浸,一分酒浸,一分米泔浸,一分盐水浸,各三日,炒),茯苓二两,泽兰二两。
上为末,醋糊丸,如梧子大,空心盐汤送下,每服百丸。
有一名五十三岁的老年妇女,因月经不调,元气甚为虚弱,患了气血两虚的病证。我为她诊脉,发现心经部位的脉呈十分明显的浮洪之象,且六至一止。这名妇女平素多劳碌,以致伤及于心,心为一身之主,如果心经虚火内动,月经则不按期而行,那么就会更加虚弱。我给她用补虚的方药,并加神砂丸,服药后病情略微好转,但是不能痊愈。反复思考,认为这名妇女应该是气血不调所致,后用归珀丸,再加用升提理气的汤药让她煎水服,于是便痊愈了,精健如初。我给她用过的方剂有补中益气汤加二陈汤,并加五味子三十粒、炒黑香附一钱。又让她服用出自《摘玄方》的归珀丸,方药组成包括当归二两、琥珀五钱、香附一斤(香附先用童便浸泡三天,分为四份,一份再用醋浸泡,一份再用酒浸泡,一份再用米泔水浸泡,一份再用盐水浸泡,各自浸泡三天,然后炒过后使用),加茯苓二两、泽兰二两,以上药物研磨为细末,用醋糊为丸,每一枚如梧桐子大,空腹用盐汤送服,每次服用一百丸。
冲为血海,任主胞胎,“冲任之血,肝所主也”(《医学真传》),肝藏血,主疏泄,通任脉,因有“女子以肝为先天”的说法。肾为冲任之本,天癸之源,天癸至,太冲脉盛,月事以时下,故妇人月事不调,习从肝肾治,但谈氏并未就此印定眼目而从俗例,以临床脉证为依据,辨证从心论治,是本案特色之一,丸药用法则是又一特色。
本案脉象特征突出,余部不足以论,唯心经脉甚浮洪而数疾,所谓“独处藏奸”是也,《伤寒论》辨脉法第一曰:“凡脉大、浮、数、动、滑,此名阳也。”再有劳碌伤心的病史,故辨病位在心而非肝肾。心火属君,君火妄动,相火不安,月事不期而至,此非满而溢,乃相火扰动所致,故重伤气血而倍加虚弱,气越虚越难以固摄,此月事不以时下又一成因。
应当注意的是,谈氏自述予补虚剂疗效不甚理想,后从气血不调辨治方收全功,可见修正思路后所用之补中益气汤、二陈汤合方加味及归珀丸,应视为调理方,而不是补益剂,从“升提理气”的描述亦可得到印证。补中益气汤是升举阳气之名方,凡气虚下陷者用之辄效,本案阴血不以时下,除相火妄动外,尚有气虚失摄,用补中益气汤,下者举之,不难理解。所可深究者是五味子的运用,五味子五味俱全,以酸为主,性收涩,在本案中,收敛止血,滋肾涩精,宁心安神,三擅其功,此外,尚有监制之用,盖补中益气汤但升不降,只散不收,于心火旺盛、相火妄动者,本不相宜,五味子入肺、心、肾,敛涩三焦浮散之气,加用此药,则整个方升中有降,散中寓收,此五味子另一用意也,然非洞悉升降出入变化者不能也。《本草纲目》认为:“香附通行十二经气分。”是疏肝解郁、行气调经的佳品,炒黑则有止血之功,却无留瘀之弊。可知谈氏深明炮制之妙,对归珀丸一方六制更见着力之深。
归珀丸功能理气养血,镇惊安神,浸以童便,则兼具滋阴降火、凉血散瘀之效。童便味咸性寒,《本草纲目》曰:“小便与血同类也,故其味咸而走血,治诸血病也。”
醋引药入肝,有理气、止血、行水、消肿、解毒、散瘀止痛、矫味等用。《本草汇言》曰:“醋主收,得酸味之正也,直入厥阴肝经,散邪敛正,治产后血胀、血晕,及一切中恶邪气卒时昏冒。”《医林纂要》曰:“泻肝,收心。”《千金·食治》曰:“治血运。”
酒能通经络,行气血,助药力。《本草纲目》引王好古论:“酒能行诸经不止,与附子相同。味之辛者能散,苦者能下,甘者能居中而缓。用力导引,可以通行一身之表,至极高分。味淡者则利小便而下也。”米泔水,即淘米水。《本草纲目》论稻米:“味甘,暖脾胃,补中益气。”用途极广,劳心吐血、胎动不安、虚劳不足等,皆可用之。米泔水未经蒸煮,得谷气之全,可护脾养胃,解毒矫味。
盐,性味寒咸,《本草纲目》曰:“咸归肾,引药气入本脏。”并载用盐一两,煅除火毒,与白茯苓、山药为丸,脾肾两补。
上述四物各具其用,归珀丸浸泡童便后,取四份,各自浸泡,妙在分别浸泡而非混同一起,如此则并行不悖,互不掣肘,再取出,加津血同调之茯苓、泽兰合炒,又以盐汤送服,引药下归,借元气化生之助,求取药效。
综上观之,谈氏除辨证求精外,谙熟制方之道,曲尽变化,成方后,复讲究服药方法,务尽其用,可见学养之外,临证用心之深。